山上的家 帳篷生涯
山羊百科,林文智老師的植物、山岳、攝影紀錄
林文智 台灣山岳 NO 20 1998/09
它是我的家,我背它遨遊高山,它讓我笑傲山林。
它讓我任意住在我想去的地方-山顛、湖邊、溪旁、花叢堆、芒花季、楓林、雪巖。
每天走累就紮營,我是一個遇水紮營,下雨不動;天氣好、拍照天亦不動的登山者。一般午後3點是最後紮營的時間,搭好帳蓬,取回水,就是下午茶時刻,茶品常點檸檬茶、洛神茶、珍珠奶茶、綠豆湯、菊花茶或燒仙草,啐熱飲,等待落日西山時刻。
每次炊事都是在帳篷內,祇要小心行事就不會打翻鍋碗瓢盆,鬧出水淹帳篷的糗事。每次登山前,我都到傳統與超級市場打理我約三星期的糧食,購買牛肉半斤,數條魚合計約兩斤,各式青菜合計約五斤,魚、肉都用快鍋蒸熟在帶上山,再外加水果、餅乾,因為天天吃泡麵或罐頭是沒人受得了的事。
晴朗的夜晚,我可以不定時拉開帳門,看看今夜的繁點星空,而睡山莊必須穿好禦寒衣物,才能看到蒼穹的星空。當銀色月光輝灑大地,週遭雄勢的峰巒被烘托出一股神密且不可侵犯的氣勢;天候不穩定的夜晚,我可以不定時觀察雲的變化,判斷天氣何時轉佳,但遇到豪雨就慘了,帳篷隨狂風的節奏飛舞,時而膨脹;時而緊縮,風雷、松濤、落石聲不絕於耳。
我不喜歡住有人管理的山莊,寧可紮營山莊外,為此常被住山屋的好奇的山友要求參觀,彷彿劉姥姥逛大觀園或被熟識的山友譏為瘋子,因為抽煙令人厭,更何況抽煙斗,我就是抽煙斗的人,每次提早回家的理由就是沒煙了。有回一群人遇到颱風受困於奇萊南峰山屋,連日豪雨,逼的大家撿煙屁股。天氣轉晴,大夥撤退到登山口,遇到人先借煙再問可否搭便車。
宿山屋必須搭帳篷,因為一般山屋沒大門,微弱的瓦斯燈無法溫暖整個山屋,它的熱度祇能提供一個帳篷空間的熱能,同時瓦斯燈的熱能可將濕的衣物快速烘乾。夜晚的山屋是老鼠與黃鼠狼的運動場,如果有人住裡頭,它們會玩的更起勁,好似希望吸引其它動物的注意力。有回數隊登山隊伍合住山屋,我無法搭帳篷就發生老鼠失足從屋樑掉下正面迎擊睡我隔壁的學生的臉,你想他能再安穩的睡嗎?他睡不好,翻滾的身體,碰撞兩旁的人,一路如瘟疫般向外擴散,全部的人整夜無好眠。
不論隊員的人數多寡,我都堅持單人宿營,除非隊員人數無法整合,因為年輕一輩的登山人,年幼習慣大床安眠,睡姿常隨時鐘打轉,睡像都很差,尤其是從未外宿的學生睡姿更差,難怪有些大學住宿新鮮人,子夜會跌出床,摔得滿頭包,偶而我會安排僵屍睡法,即男、女混合睡,此方式男、女生睡姿都會直挺,不會翻滾,但隔天必是腰酸背痛,但隊員熟識此法就不靈,各種睡姿都出籠-有人睡到眾人腳下、一群人重新洗牌換位、有人泰山壓頂被踹、有人被打、不一而足。
暮春初夏的杜鵑花季,宿營地都選花叢間,如此利於拍攝。此時的天候相當不穩定,一天能有三小時的拍照時間已是老天賞臉了,午後必會降雨。清晨我都等到帳篷完全曬乾才動身拔營,因為乾、濕帳篷的重量相差近一倍,所以我每天能行走的時數有限,不過無需擔心取水問題,降雨前將鍋碗瓢盆置於外帳底緣,約一刻鐘就能集水約四公升,足夠我一天的用水量。
盛夏紮營於碧草如茵的高山草原。清晨,漫遊欣賞玉山箭竹矮灌叢間的花叢。落日西時刻,屹於山巔,欣賞雲霧蒸騰於溪谷。這些景緻令人心曠神怡忘卻塵世的繫絆。遇到天候不太穩定,夜晚的雲朵常出現放電現像,從天而降的耀眼閃電直瀉溪谷,動人心弦的雷聲重擊,一夜數起令人心驚膽顫根本不會有拍攝風雷的念頭,深怕相機被雷公看中,一切就機毀人亡。
芒花、楓紅的秋季,紮營於山顛欣賞高山芒花的舞蹈與黃昏的波濤洶湧的雲海是賞心悅目的景觀。晴朗的天候,日夜溫差大,子夜時分,帳篷已是密被白霜。紮營於溪旁是欣賞楓紅的最佳去處,因為溪谷地形,楓樹科的族群數量較密集,以臺灣紅榨楓、掌葉楓、與尖葉楓為主。溪谷亦是野生動物群居,午夜常被黃鼠狼入侵盜糧與山羌的鳴叫聲而一夜數驚,清晨,群鳥的鳴叫是最佳的鬧鐘。
隆冬、大雪紛飛的季節,除非如廁,幾乎足不出帳。剛降雪,尚會怕帳篷被壓垮,每隔一段時間拍打帳頂,讓積雪滑落,後來就懶了,入夜睡覺要緊根本不管了,通常一夜的積雪高度是一尺,最高是兩尺,使得隔天清晨要打開外帳.都先要踹幾腳,避免積雪向內倒蹋。偶而淺薄的積雪受不了烈日的曝曬,轉眼間帳篷沉浮於水池或是雪地已呈現一具凹凸勻致的人形。
營地生活充滿各式不可預知的挑戰,祇要小心行事,不要疑心病太重,自可渡過難關。每回我講解營地生活,常會引起許多人好奇與羨慕。畢竟不是每位登山者都能如此長時間宿營於山區。